玉树后庭花
南朝 陈叔宝
丽宇芳林对高阁,新妆艳质本倾城。
映户凝娇乍不进,出帷含态笑相迎。
妖姬脸似花含露,玉树流光照后庭。
(注:此诗只有6句!!网上找到的本诗多为8句,最后两句是因为湖南卫视“隋唐英雄传”电视剧片尾曲的歌词,就有人加到这首诗上去了)
在中国的万千河流之中,秦淮河绝对是个如梦似幻、香艳魅惑的存在,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倾国的传奇。古来诵秦淮之作何其多,而杜牧的一首《泊秦淮》,意蕴风流,回味无穷。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”,隔着千年的岁月风尘,那彻骨的亡国之音仍清晰如昨。这里商女所唱的“后庭花”正是陈后主的千古名篇《玉树后庭花》。此诗堪称宫体诗中无愧的花魁,在当时就是名声赫赫。宫廷王府、酒肆花船,凡有唱曲声,就能闻此诗,而它的作者陈后主也正是在这香艳迷离的曲声中做了亡国之君,也因此才引出了大诗人杜牧的这一首《泊秦淮》。而一曲玉树后庭花也成了后世所说的“亡国之音”。
这里需要说明的是,现在很多版本将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加了两句“花开花落不长久,落红满地归寂中。”其实这是误传,这两句是湖南卫视电视剧“隋唐英雄传”主题曲里面的两句,并非原作,需要注意区分。
宫体诗是一种盛行于南北朝时期的诗歌体裁,主要内容多为宫廷生活、两性情事。诗歌追求极致的形式美,注重艳丽的词藻,讲究对偶与声律之美,其中也出了不少的有名诗人和诗篇。而南朝陈国的亡国之君所作的这首《玉树后庭花》,实乃其中翘楚。
陈后主这个人做皇帝显然是糟糕透顶的,把好好一个国家就给断送了,且不以为耻;做男人也是档次最低的那一种,沉沦于动物的欲念,倒是享尽了荣华;做诗人却不能不说他当真是有才华的。
这首《玉树后庭花》,写的是宫廷里的美人们。全诗在景中写人,花与人相衬,人在动态中的美脱离了单一形之美的刻板无趣,而更显神韵流动,鲜活动人。诗歌以艳丽的词藻、梦幻般的意象、精巧有序的构造,为我们营造出一幅美丽绝伦的宫廷仕女图卷,极富艺术感染力。
本诗共有六句,层次分明地展开了这幅华贵画卷。头两句就是对仙境般华丽的宫殿,以及生活于宫殿当中的美人们的一个描述。前一句写景,后一句写人,起首就是陈后主的奢华光彩的宫殿映入眼帘。巍峨壮美的宫殿,以沉檀木制成的阁楼高台、栏杆窗格。金玉珠翠饰于其间,珍物瑰玩充于其内,整个宫殿群落当真是流光溢彩,令人惊叹。宫殿之间又遍布奇山峻石、奇花名树、池塘湖泊。风过处,宫殿如坠香云里,这是何等美妙的地方!第二句,在这宫殿里面生活的美人们出场了。陈后主的后宫妃嫔里,以张贵妃、孔贵嫔为首的一众美人们真是天姿国色。当这一群美人们皆身着艳丽五彩的衣裙,脸上胭脂比花艳地集体出现在这飘渺如仙境的宫殿里时,这画面绝对是倾国倾城的美了。
中间两句将镜头拉近,详细地来描写这群妃子的动态,这里从侧面来进行渲染。第三句写宫殿之外的满园春光,美不胜收。可是这灿烂的春光将美丽照映于门户之上,凝聚于窗格之间,却不再进入妃子们所居的宫殿了。春光之美都是如此的生动,仿佛在这仙境之中连春光都有了生命。第四句写这一群妃子们踏出宫殿,走向外面的满园春光里去。这些美人们,脸若春花,目含娇笑,一个个姿态美妙之极。当她们走出宫门帷幔时,外面那绚丽的春光也被她们比得失去颜色了。这两句可以说是传神地写出了妃子们的美丽,将景与人相映衬,人在景中,景随人动,十分鲜活别致。
最后两句承接上两句,直接来对这一群妃子们做一个激情的赞美。这些妖艳无比的美人们,脸似含露之后庭花,流光溢彩,照亮了整个仙境宫堂。这里以开白色花朵的树来喻美人。开满洁白花朵,望之如白玉砌成的玉树,亭亭而立,光照宫闱,那是让人心动沉醉的美景。这一群美人们正如一树树光华灼灼的玉树,使得整个宫殿焕发出动人心魄的艳光。至此,全诗在最激荡的情绪里终结。这一幅宫廷美人图完美收笔,让我们似饮美酒,犹醉其间而不愿抽身。
当然,醉在这美人图里的陈后主,最终还是被金戈铁马震醒了,他也再保不住他玉树般的神仙美人们。这一幅奢华绚丽美人图终是满卷尽染鲜血,徒留秦淮河畔,商女犹唱后庭花。
魏晋的两百多年,几乎所有的艺术样式都达到了空前的繁荣,取得了辉煌的成就,建筑雕塑、书法绘画、诗歌文赋、音乐舞蹈,大师辈出,星光灿烂,琴有嵇康、王子猷,棋有王导、谢安,书有韦诞、王羲之,画有戴逵、顾恺之……魏晋的艺术之风一直影响到今天。
“玉树后庭花,花幵不复久。”陈后主一语成箴,陈叔宝,字元秀,小名黄奴,是南陈朝的末代皇帝。陈朝自陈武帝陈霸先建国以来,纲纪差不多已经形成定式,天下经陈武帝与陈文帝之手治理后逐渐倾向于安泰,江南之地号称富庶。 而后主陈叔宝即位之后却耽于诗酒,专喜声色,诗酒趁年华,对江山社稷不管不问,每天与妃嫔、文臣游宴,制作艳词,陈叔宝还将十几个才色兼备、通翰墨会诗歌的宫女称为“女学士”,那些才有余而色不及的,便命为“女校书”。
每次宴会,诸妃嫔与女学士、狎客杂坐一处吟诗作对,互相赠答,飞觞醉月,但内容大多却是些靡靡的曼词艳语,陈后主君臣极欲穷奢的生活,国力便渐渐的衰弱下来,因此陈后主的好日子也像玉树后庭花一样短暂,在位7年,陈朝灭亡后,在隋朝竟然快快活活生活了十五年,隋仁寿四年即604年,因病死于隋大兴城,时年52岁,死后,被隋炀帝追赠为长城县公的官名。
“后庭玉树承恩泽,不信年华有断肠”张丽华本是龚贵嫔的侍女,家境贫寒却天生聪慧,有过目不忘之能。既然能深受后主喜爱,其美态自是不用多言。《玉树后庭花》相传是陈后主写给张丽华的诗作,那时张丽华伫立高楼之上,远望竟飘渺动人如仙,“玉树流光照后庭。”的窈窕身姿,只为结绮阁张妃一人所有。
《玉树后庭花》被谱上曲后,每天都由一众歌者在临春阁演唱。歌声柔美非常,响彻楼阁。陈后主后来念及已故的张丽华,估计也会想起《玉树后庭花》以及那些与宫妃为伴的逸乐时日吧。可惜好景不常在,这首曲子和着丝竹,直唱到隋军攻入南京。
后人能记住张丽华,大多是因为她光可鉴人的七尺发丝,以及躲藏“胭脂井”中的狼狈下场。隋军终于攻入临春阁,陈后主只得带着孔贵嫔和张丽华匆匆藏身井中,还是被敌军发现。士兵用绳子将这三人从井中吊上来时,因井口太小,张丽华所搽胭脂在井边留下痕迹,故此井得名胭脂,然而国君和宠妃最终沦为俘虏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。
所以这座井除了有一个艳丽的名称,也被称为“辱井”。晋王杨广早就爱慕张丽华的美貌,曾经派遣太史高颖前去寻她,高颖却以“昔太公蒙面以斩妲妃,今岂可留张丽华”为由,在清溪旁将张丽华处斩。“六朝旧事随流水,但寒烟衰草凝绿。”如今在南京鸡鸣寺处,陈后主诸位嫔妃的丽影早已了无踪迹,胭脂井也已然枯竭,只留下这个香艳而略带辛酸的故事让后人评说。
其实,若只是站在政治制高点来衡量文学,显然是有失公允的。就像这一首被后人定性为“亡国之音”的作品,无论结构对仗、音韵节律,还是亦动亦静、鲜活灵妙的艺术表现,都代表了宫体诗的最高水平。美人们不仅有倾国倾城之貌,接驾时出得帷帐的情态更是似花含露、玉树流光。不得不说,无论陈后主、李后主、宋徽宗,他们都无安邦之勇,但确有盖世之才,奈何一身诗画情,可怜生在帝王家!